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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七轉八起,心轉境轉 

 
 圖文:大愚

             
  二0二0年是很特殊的一年,庚子年「鼠來寶」的吉祥話還在醞釀,霹靂啪啦的爆竹聲還在耳邊,比「新春特別節目」還要「高收視率」的是每天下午二點的「阿中部長開講」。

  「新冠肺炎」從海的那邊飄向亞洲、歐洲、美洲……,「防疫」成了全民乃至全球運動,「不安」更是隨著病毒的擴散速度和變異程度而襲捲地球。「勤洗手」是日常、「戴口罩」可以時尚,無關政治或戰事的「半鎖國」或「鎖國」在二十一世紀被突如其來的疫情重新定義。

  海外學子無法入境上課的情況下,「同步遠距」是教學常態,WeChat、Line、FB都成了教學輔助,書房架起錄影鏡頭和麥克風,下課後瞇眼趕製教學ppt和影片是每天的功課……,「新冠肺炎」改變了原本的授課方式,也襲擊了原本就弱的視力。

  「三個月內一定要手術」例行眼科回診,醫師下了最後通牒,也為「防疫新生活」掀起了小波瀾。

  不少過來人說:「幾十分鐘的手術,時間咻一下就過去了」,醫師說:「麻醉藥以針滴入眼裡,不會痛,不要緊張」,護理師說:「術後只要不低頭、不碰水、不提重物、不過度用眼,很快就會恢復了」……。雖然有這麼多「情資」,躺在寒氣逼人的手術枱上,即使眼臉和全身被「裹」了層層罩布,還是覺得「打從心底地冷」。

  術後,「看遠看近都矇矓」——無法「視奏」、五線譜糊成「三條線」;文庫版日文小說的豆大字兒像「螞蟻上樹」,群書只能束之高閣;墨鏡是新造型,室內戶外都全程配戴;因為散光和遠近視度數不斷波動,無法多焦眼鏡「一副搞定」……;平靜的雲水生活起了波瀾。

  小時候作文課,老師再三告誡的是「不要寫流水帳」;但,眼睛手術後多麼希望日常是一本「流水帳」——下單看得見太陽、養息前可以跟星星道晚安、新曲可以視奏、眼前沒有閃光或躍動……,每天都「行雲流水」地過著尋常生活。但是,術後的一切,是如此「不尋常」啊。

  「力有未逮」的眼力打亂了日常,誦經看不清經文、彈琴只能憑印象、閱讀傷眼、看電腦傷神,還好「手繪塗鴉」讓黑白的術後生活多了一些繽紛,原本「低八度」的心情,躍現了「七轉八起」和怒目達磨。

  初識「達磨(だるま)」,應該是還未接觸佛法的少年十五二十時。那時,不知道在日本隨處可見的「達磨」和從印度「一葦渡江」的禪宗初祖菩提達摩有關,只知道看似不倒翁的濃眉達磨很可愛。

  禪宗在十二世紀末的鎌倉時代傳入日本,鎌倉幕府對於禪文化和禪僧推崇備至。鎌倉之後的室町時期,開始有了「不倒翁」的玩具,直到江戶時期才有「達磨」造型的不倒翁。當時日本鄉里間流傳的「達磨」,原本是為染疫或長疱瘡的孩子們祈福祝禱而製,漸漸才演變成祝福「五穀豐收」、「生意興隆」、「消災開運」的吉祥物。江戶時期,武藏國和信濃等養蠶盛地更是在過年期間舉辦「七転八起(しちてんはっき)」活動,到了江戶中葉,更普及到各地神社和寺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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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七轉八起」——達摩造型的不倒翁,有著「怎麼推都推不倒」的特性,寓意:即使跌倒了七次,第八次依舊要勇敢地站起來。瞇著眼,一筆一筆手繪「七轉八起」的多彩達磨,有人說:藍、黃、紅、白、紫黑的五色達磨代表大日如來所具備的五種智慧——法界體智、大圓鏡智、平等性智、妙觀察智、成所作智,也代表了代表芸芸眾生對於智慧的嚮往。也有人說:不同的顏色對應不同的吉兆,藍色表友誼、黃色表金運、紅色表除厄、白色表招福、紫色表長壽,也代表了我們在「此方」對於更圓滿的「他方」的想望。

  下筆時,其實未先預想「吉色對應」也未特別以大日如來的智慧為仰望,僅是將滾滾紅塵裡的晨光夜色、浮華世間的紫嫣姹紅畫下來,畫出世間萬象,也畫出自己的心象。

  「跌倒」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,之所以特別需要「達磨」的勇氣是因為我們早忘了「三翻六坐七滾八爬九扶立周會走」的成長歷程。雖然每個孩子有不同的成長進程,但可確定的是,從三個月可翻身、六個月學坐、八個月學爬到周歲學走路之前,我們先累積了相當的「跌倒」經驗,才漸漸在學步的過程找到平衡點。

  記得年少在冰宮學溜冰,因為怕跌倒總是扶檻漫步,溜冰好手咻咻溜過身旁時常會抛下一句:「學會溜冰之前,要先學會跌倒。學會了安全地跌倒,才能不怕跌跤地向前。」

  如果眼睛不方便是在行腳路上小跌一跤的話,從此應該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了,因為學會了和不如從前的眼力和平相處,學會了接受自己的不圓滿,學會了不靠眼力而靠心力,未來的世界必定更加開濶、更加多彩,就像筆下「七轉八起」的達磨一樣。

  不同的世代有不同的課題,不同的時空有不同的難關。二0二0年對多數人來說都是「一關」,不少人被絆倒、被襲擊;但恭喜跌倒的你我,「學會跌倒後,奔向未來的步伐就可放膽邁出了」,就像達磨「每一次跌倒都是站起來的養分」一樣,只要有足夠的勇氣和智慧,在疫情依舊讓人憂心的二0二一年開春,七轉八起,並不難!